黑暗中的舞者

鹊起南山,徘徊于野

摸索中的写手,对文字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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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耽】松烟入墨 江南 藏地 (十一)

一个时辰后。

“绛霄我儿:

“爹本不欲搅你修行,谁料你娘老是聒噪不停,命令我告诉你十一月她要给你寄两件冬衣。总而言之,父母之愿,唯你能在绍兴勤苦习武而已,所以,你今年春节前我若接不到秋叶门主的信,你便不得回来!”


少年站在灯下把信读了又读,郑重收到胸前。他是在信舍取到信的。约莫五年前,爹爹与江湖众侠士一拍即合,出资在全国各地建立大小数十间信舍,明面上是镖局,暗地里请了懂得御鸟的奇人专门训练鸽子,编织出一个隐秘却贯穿海内的信息网。


绛霄晓得他爹是个性情中人,写信一贯不喜用些繁丽难解的词句。今日这封,措辞如旧,字迹笔笔落得重,表意也是他会说的那种。绛霄隐隐觉得不对劲。上下连贯逻辑转折稍显生硬了。还有……


少年却来不及再多想,因为满殿烛焰同时剧烈抖动,须臾灭掉大半。


有人从背后扑上来用力搂住了他,冲力差点使两人一同掼倒。


血气和腥臭瞬间就强行塞进少年的七窍,他后背逐渐升腾起一片浓稠的濡湿。


“别怕,是我。”那人沉重的鼻息就倾吐在他颈上,绛霄浑身一个机灵,立时认出这是与他同住的青年。


“我来,咳咳,找你借些金疮,咳,药和绷带。”他不知是出了何事,身上除了血味还带着河中淤泥的腥气,此刻话都说不顺了。


“咳!”青年又惊天动地的大咳一声,绛霄登时感到领子里有滚烫的液体涌进。他心下一急,未料稍稍一挣身后的人就轰然倒下。绛霄急忙转身,在青年落地之前把他一把带进怀里。


他这才看清青年全身湿透,长发凌乱的贴在颊上,还在向下淌水,衣裳快成了破布,,大片的血肉翻卷起来,要命的是伤口上还沾了不少烂泥,甚至还有烧伤。他第一次晓得遍体鳞伤的含义。


“你伤成这模样还借什么药啊!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他不知怎地出离愤怒,本想把人背起来就走,又怕碰了怀中人的伤口。屋外不巧的一阵淅沥下起雨来,他想了想又刨出件蓑衣裹在青年身上,胳膊绕过他腋下小心翼翼地把人打横抱起,这才冲出门去。


因挂心青年伤势又不敢直接走大路,他连灯笼都不带就一径扎进深深衰草丛中。绛霄忽的感谢这场雨了——若非雷声遮掩了野草摩擦,他定是更加胆战心惊。不过草叶戳在身上委实又麻又痒,他眼见青年光着双脚又被划出血痕,只得蹲身单手把人拢在胸前,解下外衫将青年双脚包好又再上路。


中途青年醒了一次,只是烧得神志发蒙说不出什么完整话,两眼一望劈空而来的秋雨道:“好啊,啊,今年气候,反常啊。”


好容易走到镇上,雨势渐收,远空却被一道亮过一道的闪电反复扰动,浑似幽冥世界开了个缝,阎罗忙着筑起跨界长桥。绛霄贴着墙站住定定瞧了眼难得一见的壮丽妖冶,心下缓缓觉出丝丝不祥。好在此等夜里街道上巡逻的差使少了许多,大概也畏惧着老天阴晴不定的脾气,懒得自讨苦吃。


他背后就是默欢家的药铺,少年此次仍漫不经心地擦着墙边就过去了。他目下仍不晓得半个时辰后他为此悔得舌头都能咬下来。


往甘棠巷转出去再左转走个一百米,就能到城里最大的医馆,不过绛霄并不打算去那——这种地方一般和王公贵族脱不了干系。他果断穿过主街道岔进条更为幽深的巷子内。绍兴是座浸润在水中的城,被多条河流纵横贯穿,此刻绛霄脚踏在长了青苔的石板路上,身侧就是汩汩溪流。


他挤在屋檐下快走到巷子的尽头,把人轻轻放地靠在墙上才惊觉自己已成只落汤鸡,短靴里进了一堆碎石子和草籽。绛霄抬手把粘在袖上的鬼针草拍掉,差点没力气敲门。


“许大夫,我知道你在,快开门!救命啊!”他猛地把半个身子砸在门上,用足了中气大喊。邻家看门狗似乎早已习惯这种惊扰,缩在狗舍里尾巴都懒得动。


“救命啊!开门!”他一连喊了三遍,最后真没了气力跌坐在门口,立刻又撑着门槛想站正,冷不防老木门突然向里打开。


“你这是?”老人已近半年未见如他这般年轻的来客,再一看他褴褛形容,叹道,“快进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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