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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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耽】松烟入墨 江南 藏地 (八)

“姑娘,我见你常习骑射,想必虎口和双肩常感酸痛吧。”时至黄昏,默欢趁三娘收工在树下休息的空当窜到她身旁坐下,想了想还是择了个稳重的方式开腔,浑然未觉自己仿佛了街头巷尾跑生意的半吊子卖药郎。

女子整理衣裳下摆的动作一顿,莞尔一笑。

默欢心下一荡,暗道有门有门,嘴上不忘斯文:“恰好我家中也做药材营生,我就随手拿了两瓶市面上买不到的药酒给你,毕竟你我同是秋叶门弟子,我这么做,是想略表同门之谊,你就不要拒绝了。”说罢从怀里掏出两个颇为精致的小瓷瓶,站起来直往三娘怀里塞。

女子眼疾手快的接住了。默欢半蹲在她对面,更是得见她素净面颊,凤凰眉眼。

“想什么如此入神?”他右肩被人拍了一下,一回头,是秦伏羌。

默欢一挑眉:“原来是伏羌兄。”他原本甚至不晓得有这一号人,直到三天前他露了一手好枪法,才令默欢多了分在意。后来稍一留心,才知道看上去平庸的青年竟是内阁大学士的儿子,且在官商两界甚至风月场中交游甚广,只是名声不太干净,他也就断了结交的念头。

“是这样,师父找绛霄兄有事,他托我转告你今天不用等他了。”秦伏羌露出个儒雅的微笑,随即转向女子道:“林姑娘,多日不见,可还安好?”

“我很好,劳烦挂心,还望转达对令尊的问候。”默欢注意到女子显然不想与之多谈。

“在下一定把话带到。”伏羌不以为忤,“还有一事,上次我与姑娘所说的……”

“能否借一步说话?”女子立时领悟了什么,拾起箭壶同伏羌往一旁去了。默欢不抱希望的耸耸肩,站起来一拍身后的灰向山下走去。

“谢谢你。”女子又回头补了一句,余晖里默欢朝她一挥手。

秋叶门在招进大批弟子半年之后,终于开始正式筛选考核。以白师傅为首,各个师傅逐个挑选应缘弟子,而被正式收入者便可住在秋叶门,得武功传承。也难怪秦伏羌会有意无意来这么几下。可惜白师傅不很待见他。

默欢把近来大小事在脑内习惯性的捋了一遍,倒又想起放了他鸽子的绛霄。其人干净敞亮,倒真像极了他手上的拳法。默欢还真不仅是为个对武学的热忱才进的秋叶门,毕竟他是商贾出身,自然明白无论将来如何走,关系人脉都绝对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孰料在此相与的第一人就是这个极刚易折的少年。

今趟他偏偏想谁就能遇着谁,只在镇上百无聊赖的绕了两圈,就远远看见绛霄在烟气熏蒸的馒头铺前嘀咕什么。

“终于和白师傅聊完了,还记得我这个老朋友吗?”默欢口气听起来颇为不满。就在大约半月前,他俩被分开训练便断了联络,直到昨日下午少年找来约好一聚,怎料又生变。

“才几日不见,怎就如同女子一般絮叨。”绛霄提着六个馒头道。十三日前,他俩一同摸进青楼,本想一睹花魁风姿,未料却见到刚被卖入楼里的几个孩子相拥饮泣。他无力相助,只得立刻离开,然后用这几日时间把绍兴城内一切街道沟渠转了个遍。当然这一切本就无法同默欢说起。

好久无人痛快斗嘴,默欢怎甘示弱:“好啊,怪不得提着篮子到处逛呢,原来这两日净去同老娘们厮混了吧,愈发会说话。”

这竹篮是十日前问个老妈妈买的。他与那同住的貌美青年都不是能准点回去的人,也就注定会买不到饽饽这类便宜又点子硬的吃食,幸而两人晚归时间大多可以错开,索性就说定互相带饭,以节省时间。绛霄晓得争辩也不会有结果,索性省了口舌。

“甘棠巷(注一:此处地名是作者自己想的,下同,街道布局与实际也有很大差异,因为实在找不到绍兴古地图)里有个药铺,上头写了吴字,可是你家的产业?”绛霄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昨日寻回寺内的近道时偶然路过的一间独立屋舍,转过去再走百余步就是一条荒草覆没的小径,位置巧得很。

默欢略一挑眉,他倒是未料到少年如此机敏:“是啊,我之前也和你说过,我家目下主营瓷器生意,祖上发家靠的还是药材。”如今仍是,不过来往的珍稀药材有半数都不得上台面,这才减了店面。

“那你家可算得家底殷实了。”绛霄明白此言已触及商家秘密,无意再打探。此刻的他尚不知几个时辰后那人将以怎样狼狈的样子回来,否则定会不顾分寸一问到底,再死皮赖脸的把药求到手。

于是两人随口聊了两句便各自散去,绛霄一人顺着渠荷街逛回去,与初到绍兴的几天一样。说来也奇,他性子本不喜与他人过分粘着,长久以来渴望活得如一棵松树,孤寂洁净又绝对自然自由,是以与家中亲眷的联系显得过分温柔克制。而现下与青年同处一屋檐下,互相帮扶寡言少语,格外窝心适切。

待他回到寺内,天光已将薄云切成意蕴深远的紫红长痕。青年还未归来。他坐在偏殿门槛上静思,这是幼时养成的习惯。

“劳烦了,我的晚饭。”青年不知何时回来的,正站在鸟巢下不知观些什么。

绛霄从门后取出三个馒头,递给他道:“我昨日来看的时候见着鸟蛋孵出了一个。”

“嗯,”希昭不感意外,接过来道,“今天另一只也破壳了。”他不晓得这两只玄鸟是否是为孩子留下,此刻陡然生了种心颤。

“明日换你带饭可方便,我明日有要事,不到深夜恐怕回不来。”他来此半月便逢上秋叶门内弟子选拔,习得达摩杖法是他多年所愿,如今白师傅对他另眼相看,也算多了份把握。

希昭答:“没问题,”他本只想以此试探少年底细,七天前才稍放下戒心把东西吃进肚里,未料此事却一直持续,真成了默契,“还是从客栈里直接带过来。”半月前去过鬼市后还影楼老板当然毫不留情的开了他,好在希昭本就不以为能以此为凭,早在朋友相熟的客栈中打过招呼,如今在其间做个跑堂小二,收敛些也并无问题。

太阳完全落下去了,希昭吃过饭了,又该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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